阿芙拉正在坠入一场似乎永无尽头的睡梦。

    时空旅行者死后会去哪里?没有人知道。或许她会开始新的旅程。

    但有人就是不让她的新旅途顺利,她突然间感到喉咙火辣辣地疼,就像游泳时被呛到,可她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被淹死的。

    也许是这疼痛太过剧烈,阿芙拉的意识被拉回来一些,口鼻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,这比呛水还要更加令她不适。

    耳边有个轻柔的声音一直在循循善诱:“张开嘴,把它喝下去……听话,喝下去就好了。你做得很好,再多喝一些……”

    她在喝什么?这腥甜的味道熟悉无比,可她的脑子却反应不过来。

    阿芙拉还觉得好冷,此刻拥住她的人却是温暖的。

    她像个寻到浮木的溺水者,又像跋涉在暴雪夜中看到火源的旅人,她回抱住对方时,感觉舒适多了。

    当她这么做时,这个怀抱便愈收愈紧。

    有人在她眼皮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,而后轻拍她的背,温声安抚道:“没事了,没事了,你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呼吸逐渐平稳。

    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,阿芙拉感觉自己一直在黑色的海面上漂浮着,随波逐流。

    她睁开眼睛时,洁白的颜色占据了全部视线,她花了一段时间才回想起最后的记忆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里德尔……”她依稀记得最后应当是和他在一起,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喉咙干哑,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味,就像她的喉咙撕裂了。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阿芙拉没想到,旁边会有人回应她。

    临床的人抬手拨开帘子,熟悉的眉眼就出现在面前:“你醒了?我去叫庞弗雷夫人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阿芙拉抓住他的手臂,示意他先给自己倒杯水。

    里德尔伸手去取杯子,阿芙拉这才注意到,过了这么长时间,他手腕上那道伤口依旧没好,毋宁说反而更深了。

    她接过水杯,大口大口地吞咽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,阿芙拉勉强吐出一句话:“好奇怪……我简直就像刚灌进去一杯血,喉咙里腥得厉害。”

    里德尔挑挑眉,没有说话。他出去叫来了庞弗雷夫人。

    从庞弗雷夫人口中得知,他们身上都没有严重的外伤,但都因为失血而十分虚弱,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。

    而阿芙拉竟然已经睡了两天了。

    里德尔回到床上去看书,时钟指向晚上十点,病房中除了他们两个倒霉蛋,也没看到有其他人光顾。

    阿芙拉背靠枕头,花了大约半小时使记忆恢复,但仍有些片断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,比如——

    “我们后来怎么得救的?”

    “阿布通知了邓布利多,教师们连夜去禁林找人,最后是福克斯带着他们找到你的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欣慰极了:“我真没有白喂他。那我们回去一定要被骂惨了,毕竟这事情可够严重的。”

    “事实上,阿芒多为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各加了五十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阿芙拉难以置信。

    里德尔简洁解释道:“那只吸血鬼在外逃亡时杀害了许多人,现在他被抓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在禁林被抓到的吗?”

    “不,他们找到他时,他逃到了几十公里外的一个郡中,但他一路留下的痕迹太多了,而且那时他也很虚弱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们反而做了贡献?”阿芙拉惊喜地喊道,紧接着她又剧烈地咳了几下,几乎喘不上气。

    “我确实虚弱了不少,我能感觉到。”她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,“而且我记得……当时我快死了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观察里德尔的神情,她注意到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:“如果你执意不想让我看书,大可以直接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,她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那你别看了。”她抱着膝盖说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果然把书扔到一边,转而专注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——顺便,阿芙拉注意到自己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,简直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。

    这让她不自在地将腿收进了被子里,要知道,她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睡裙根本遮不住什么。

    她的举动仿佛让里德尔觉得更好笑了,他摊摊手道:“你该不会以为在经过那个晚上以后,我还有什么是没有看过……”

    阿芙拉打断了他:“梅林保佑那只是一个单纯逃亡的夜晚。”

    “真幸运,那居然只是个差点没命的夜晚。”里德尔顺着她的话说道,“以及我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恶趣味,没帮你换病号服只是因为庞弗雷夫人说上药方便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能回想起一些细节。

    她记得自己冷得厉害,里德尔几乎把他所有的衣服都套在了她身上,但那仍旧于事无补。

    “我好像忘掉了一些重要的事。”阿芙拉嘟哝道,“我一直撑到了救援到来吗?”

    里德尔垂了下眼皮:“否则你也不能出现在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对。”她扶着额头想了一会,然后庞弗雷夫人就进来了。

    她打开灯,一面准备给里德尔换药,一面对阿芙拉说:“来帮个忙好吗亲爱的?”

    阿芙拉连忙过去打下手。

    庞弗雷夫人将里德尔手腕上的纱布拆开时,阿芙拉几乎都不敢直视那道伤口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?”她禁不住问道。

    那伤口看上去是被用力划开的,简直深可见骨,这让她联想起那晚吸血鬼喉咙处的切口。

    “起初是做实验弄伤的,后来遇到了吸血鬼。”里德尔随口解释道。

    庞弗雷夫人此时还很年轻,但手脚却一如既往地麻利,她一面包扎一面为他们庆幸:“这就是为什么引来了吸血鬼。你们两个都该庆幸捡回一条命,新生吸血鬼往往野蛮又饥渴,克制力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在伤口上,当她直视里德尔的手腕时,总会生出一种诡异的不适感。

    “好好休息,孩子们。”庞弗雷夫人换完药后就拿着托盘走出去了,病房中的大灯灭了,里德尔的眼神在微弱灯光中重新变得晦暗不明。

    阿芙拉坐在他床边,很想继续问些什么,但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——他的那套说辞或许可以骗过别人,但阿芙拉知道,他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,手腕上的伤口也绝不可能是他无意中弄出来的。

    可她总不能在大难不死之时质问他弄破手腕干什么,这段时间又到底在禁林里干什么。

    事实上,她也没有立场这样做。

    里德尔很容易就看透了她的心思:“你是不是在极力克制质问我的欲望,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关心这种事?”

    阿芙拉受够了在他面前毫无隐私的感觉:“我真痛恨你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能意识到这点,那你同样应该意识到,你也没有任何立场关心我在哪里、在做什么、是否晚归、有没有遇到危险。”里德尔说,“而且就算你不来,阿芒多也不会在学期末把你挂在耻辱榜上的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的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,她转过身子说道:“我假装听不出你的话中深意,里德尔。但如果下次你能将担心别人的话讲得更坦诚点,或许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别扭。”

    出乎意料,里德尔并没有和她斗嘴。

    “我不希望你涉险。那种感觉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有了。”他低头笑了笑,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,“如你所愿,我尽可能坦诚了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她不觉得他在说谎,但也不认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她很清楚,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里德尔,他的害怕是真的,但他只是害怕失控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你有你的理由,我也有我的。”她说道。

    在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夜晚坦诚一些也没什么,反正过了今天,一切又会回到正轨。

    里德尔了然:“你总是有很多理由,但那都不应该成为冲动的前提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冲动,里德尔。我会去找你不是冲动,救你也不是冲动。”阿芙拉极力辩解,“就算那晚遇险的是别人——哈兰德、杰西卡、阿布,甚至是辛西娅,只要我看到,我都不会见死不救。”

    “这倒让我没想到。我以为你会更记仇一些。”他微微仰头。

    “我当然记仇!但在这种时刻,我首先看到的不是朋友或仇人,而是一个遇难的人。我会思考,也会权衡,但是在那之前,同理心会跑在最前面——当然,我并不是说我不会保护自己,但同理心是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。所以,我救你仅仅因为你是里德尔,就和其他人一样,是一个活生生的,独一无二的人。”

    较之刚才,里德尔的表情凝重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在思考,但阿芙拉猜想,这世上可能也有就算是他也弄不懂的东西。他是那么聪明,一定可以理解她的话,却可能永远也做不到感同身受。

    “可你这次显然没有保护好自己。”里德尔说,“这很难让我相信所谓的同理心是非有不可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沉默半晌,说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结论: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带我脱险?”

    里德尔难以言喻:“你将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另一个人?”

    阿芙拉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:“你是不相信我,还是不相信你自己?”

    “我想这与我相信什么是两码事。你的选择代表着你还会去相信其他人,你可以相信我,但这不表示你也可以这样相信别人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可以?我相信阿布,他也没有令我失望。”阿芙拉注意到他的眼神,一瞬间就泄气了,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——个例不能说明任何事,我太天真了,是吗?”

    “你至少很聪明。我喜欢聪明的女孩。”他极力令笑意收敛。

    一切就跟阿芙拉想的一样,这可是里德尔——里德尔从不安慰人。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咬牙切齿地收下他的评价,“我喜欢那种虽然不知道聪不聪明,但光看外表长得还行的人。你知道这种长相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人愤怒的时候多看两眼,好不至于气死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知道这绝对是里德尔的禁忌,他生平最痛恨别人关注他的外貌超过才华,不过管他呢,她一定要出一口恶气。

    里德尔盯着她看了很久,似乎在将什么呼之欲出的杀意压下去:“你该庆幸魔杖不在我手边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了,我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敢说的。”阿芙拉骄傲地说道。

    她看到里德尔脸上出现非常复杂的神情,就好像亲眼看见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,一瞬间阿芙拉心情舒畅极了。

    她不打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,趁热打铁道:“哦——还有什么来着?魔杖可是巫师的命门,我可不认为一个将命门置于他处的巫师能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一开始极有气势,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。因为她注意到,里德尔正在盯着她的嘴看,不知在憋什么坏水。

    “你看什么?”阿芙拉问。

    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淡淡扫过:“我在想让这张过于伶俐的嘴巴闭上是不是只有一种方式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心中警铃大作:“你不要再发明奇怪的咒语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,咒语。”里德尔恍然道,“那么现在有两种方式了。”

    阿芙拉思考了几秒钟,决定做个能屈能伸、沉默是金的人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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